假如说,我是说假如,一样东西你用了很久,甚至都对它产生了感情,但是突然有一天,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它坏掉了,不得不送去大修。
那么当它修好之后,它还是原本的那样东西吗?
当然,肯定有相信唯物主义的人,会理性地提出质疑,这种事情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不能一概而论、以一论全。
那么不妨就来提出一个场景吧,就拿镜子举例,假如是镜面碎了,直接换掉了整个镜面,只保留了镜子的外架,那么它还算是原本的那个镜子吗?
那假如不是镜面,而是镜子的外架坏掉了,那么换掉外架的它,还算是原本的那个镜子吗?
那假如不是整个外架坏了,只是一个摔裂了一个角,于是只要把哪一个部件换掉呢?
又或者是仅仅是需要给缺了镜面一角需要补上呢?
那假如不是镜子,而是别的东西呢?
判断的标准究竟是什么呢?
大概每个人都不一样吧,那么这种标准就毫无意义,因为不具备普世价值。
那么这个问题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毫无意义呢?
我不知道,但是在心底有一个声音在严肃地告诫,“你必须要思考这个问题”。
为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
“修好啦!你们检查下,面板和护板的部分都是取了与这款原本的制作材料最相近的板材来做的,弦也换上了原厂出品的替换品,喷漆也尽量都做得和原本的一模一样了。唯一的区别就是插线口这边,换上了兼容性和输出效果都更好的新款,手感和原本应该没有任何区别,音色应该会比之前已经扭成一团的琴颈的时候要好上不少。”
穿着白色T恤和黑色休闲裤的青年,自信的脸庞中难掩疲惫与兴奋混杂的神色。
今天一大早就接到了他的电话,让我今天下午就可以去取琴回来了,比预定的时间还早了两天。
“哥哥你不要紧吧?感觉你好像很累的样子?”
洛雪也看出来了他的状态并不好,真诚的关怀和自然地说出了口。
“没事没事,就是这种累到快要死了但是又兴奋到快要发疯的满足感,才能让我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他用食指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倚着桌子笑着说。
“费用是多少钱?”
“啊,费用我有点记不清了,不过我列了张单子,你等等哈,我找一下。”
说着他就急匆匆地跑下了楼,留下了一脸无奈的我们相视一笑。
“阿荀,你弹一下试试吧?”
我摇了摇头,将它装进了贝斯盒里合上。
“即便是让我来弹我也分不出好坏,只有让它的主人自己弹才能搞清楚。”
这并非是什么自谦的托辞,而是我最为真实的想法,乐器的好坏,除了制作它的匠人,就只剩下了长期使用它的人才会知晓了。
“是这样吗?阿荀你说得也有些道理。”
洛雪有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你之后就会明白的,雪。”
我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顶 她像是感到很舒服似的眯起了眼睛,就好像是猫一样。
“阿荀,你觉得乐器有灵魂吗?”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假如乐器有灵魂的话,即便是换掉了身体,它依旧还是从前的那件乐器,不会变成别的什么。”
原来洛雪是这么认为的吗?
是啊,假如说长期使用的物体就会产生灵魂,那么即便是被寄宿的物体的外在发生了改变,它也还是它,而不会变成其他任何的什么东西。
“那雪你觉得,乐器的灵魂是藏在哪里呢?”
如果说是发声部位,那一般来说都是指共鸣的音箱吧,可是电贝司并没有音箱。
如果说是弦的话,那每次弦生锈更换掉之后那不就又成了新的东西了吗?
那就只剩下琴颈了吧。
“弦乐器的灵魂应该都在琴颈里面。”
她似乎也得出了与我相似的答案。
“久等了,费用我都记在上面了,等我再加一下。”
小跑上来的青年将收据纸放到桌上,一手拿笔,另一只手敲起了还会报出数字的古早计算器,将最后的总额写到纸上,然后递给了我。
比我预想的要便宜上了不少,只有我所想价格的八成不到。
我将钱付给他的同时,从上衣口袋中中拿出了一张铜版纸印刷而成的门票一并递了过去。
“这是?”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来听下这个贝斯主人的演出吧。”
“这我则么好意思免费收下……”
“没事,票还挺多的,本身也不算贵,没有你这次演出直接黄了,你当然有资格收下。”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还是将门票一起收下了。
“那我一定会来的,谢谢,我也有段时间没有听过这款贝斯的演出了,毕竟我也算这个把贝斯的半个父亲了。”
关乎到自己的技术水平,他的话就变得毫不客气起来了,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匠人的自尊自傲,心底却莫名扬起了一阵不舒服的感觉。
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变得如此小肚鸡肠。
走出店内,我不禁在心底感叹着自己的卑劣。
“阿荀,我们直接去医院找芸姐姐吗?”
将修好的贝斯带给芸,她她一定会高兴,以我的立场来说,不论换做是谁,一定都巴不得立马飞奔至她身边,与她一同分享这份喜悦,听她重新奏响这把琴。
可是,这种如鲠在喉的恶心感又是则么回事呢?
“嗯。”
有些艰难地说出了肯定的话。
感觉身体凉掉了半边,另外半边却又炙热异常。
“那我们走吧,阿荀。”
洛雪牵起了我的手,掌心传来的热度让我稍稍冷静了一些。
“雪,我之前给你的谱子你练得则么样了?”
上了公交车,我想起了之前交给洛雪的谱子我还没有听她弹过。
“已经没有问题了。”
在洛雪擅长的领域,她如果说是没问题了,那便是真的没有问题了。
“雪,其实有一个问题我早就想问了。”
为什么你能如此坚强呢?
“阿荀你问呗。”
她歪着头,轻笑着看着我。
“不,没什么。”
想了想,还是将问题重新咽下。
洛雪也没有在意,只是轻轻地“噢”了一声,便又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手机上。
我又想起了判决下达那天的那本小说,想起了那本被洛雪批判为“剧情很无聊”的小说,想起了没有做出过努力莫名其妙就自闭走向极端的蠢蛋女主,想起了从头到尾就只剩下虚伪温柔的男主。
现在我好像理解了为什么她会讨厌这本小说了。
太轻了,一切都太轻飘飘了。
倘若拯救是如此廉价的东西,那么坚强便毫无价值,温柔便毫无意义。
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首老歌的歌词。
我拿什么拯救,情能见血封喉。
大约真是如此吧。
“妈妈妈妈。”
旁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喊,我下意识地转过头,就看到一个小女孩正轻轻拉动一旁女性的衣袖。
意识到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这样直直地盯着并不好,我转回头去。
“则么了?”
只是她们的对话却依旧不受控制地传入我的耳中。
“我手机的膜裂开了。”
“则么会?你摔倒地上了吗?”
“嗯,刚刚不小心掉在地上了。”
“下次注意些就行,一会回去妈妈帮你换一张。”
“膜修不好了吗?”
“膜修不好的,而且这就是它的责任啊,为了保护手机的屏幕不会摔坏掉。”
“那膜好可怜啊,可以不换掉她吗?”
“傻孩子,膜坏了的话就没法保护手机屏幕了呀。”
“可是她只坏了一点点。”
“哪怕只坏了一点点,它就没办法再保护好手机了,这就是手机膜被造出来的使命啦。”
“好吧……”
哪怕只坏了一点点,就没有办法再起到保护作用了吗……
闭上了眼睛,细细的咀嚼着这句话,然后再慢慢地将它吐出,徒留下满口的苦涩。
“阿荀。”
“则么了?”
重新睁开眼睛看向洛雪,她正朝我伸着手,掌心里躺着一枚包装成蝴蝶结样式红色糖果。
“阿荀要吃吗?”
她哪来的糖?
为什么女孩子总是能随身掏出小零食?
为什么要给我吃糖?
脑中一瞬间飘过的思考并没有影响我接过糖果。
“谢谢。”
撕开糖纸,里面的糖果也是与外包装如出一辙的粉红。
捏着糖纸直接把糖拍进嘴里,感受着人造香精和糖精在口中扩散,麻痹了味蕾,掩盖掉那挥散不去的苦。
她笑了笑,从裙裤口袋里又掏出一枚糖,撕开包装含下,脸上很快就浮现出了半是放松半是享受的表情。
大约是那份苦涩真的被压制下去了吧,我咬碎了硬糖,“咔咔”地咀嚼了几下,便咽下了肚。
错的不是世界而是我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别追了,我都逃到东京留学了》、《看我拯救黑化少女,反派系统急了》、《穿书后,我爱上了虐文女主》、《在约战变成精灵的我拒绝约会》、《国民法医》、《情满四合院之,这个糟老头坏得很》、《女尊:开局成为小正太》、《魂淡!我是棋圣不是情圣啊》、《我不想一直这样下去》、《都市逍遥邪医》、